在衢州市博物馆,陈列着金娃娃(摩睺罗)、蔓草纹金簪、“罗双双”银鞋、白玉荷叶洗、青玉兔镇纸、青玉莲苞瓶、玉璧连环器等7件国家一级文物,惊艳世人。
这些国宝,同出于南宋史绳祖与杨氏合葬墓,有的寄托着主人对亡妻的哀思和真情,有的传达着主人雅致高洁的文人情怀与追求。衢州市博物馆保管部副主任毛慧执笔完成《南宋史绳祖墓出土的文房用具》《南宋“罗双双”银鞋考》《<锦官百咏>作者考》等考证文章,不仅还原出史绳祖、罗双双、杨允荫的生平事略、爱情故事,更以翔实的文笔、严谨的论证、精辟的见解,为衢州宋韵文化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7件南宋文物, 为市博物馆“镇馆之宝”
“金娃娃在哪?快带我去看看金娃娃长啥样。”4月13日,8岁小朋友周梓玉一大早就跟着家长去市博物馆,想看镇馆之宝“金娃娃”。
市博物馆二楼“衢州六千年”展厅,专门开辟有“官宦夫妻——玉杯思宴 金娃祈福”展区,用以陈列南宋史绳祖与继室杨氏合葬墓出土文物,其中包括金娃娃(摩睺罗)、蔓草纹金簪、“罗双双”银鞋等7件国家一级文物。
不凑巧的是,目前,金娃娃、“罗双双”银鞋、青玉兔镇纸、青玉莲苞瓶、玉璧连环器,以及青玉笔格、水晶笔格等珍贵文物,正在南京博物院、武义博物馆、新昌博物馆等处借展,尚未回归。周梓玉小朋友要看金娃娃,还需等待一段时间。
幸好,衢州展馆中仍有白玉荷叶洗、蔓草纹金簪等珍贵文物在展出,展柜上也有金娃娃等文物的精美照片和二维码,小朋友在家长的帮助下,仍可见识到“镇馆之宝”的风采。
金娃娃是一个黄金铸成的裸体小孩,身体作匍匐状,右手执金环,左手执握莲枝负于背上,举首凝视,姿态生动,原型是在宋代被奉为吉祥物的“摩睺罗”,是聪慧、睿智的象征。
白玉荷叶洗材质为和田玉,玉质莹润,工艺精美,是代表南宋玉器制作工艺水平的珍品,对于研究南宋时期官宦人家生活、入葬习俗、艺术等方面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,为目前国内所知年代最早、最为珍贵的玉荷叶洗。
蔓草纹金簪,前端双层,上层镂蔓草纹,蔓草纹上刻圆点纹,然后叠合于底层。底层末端针刻云纹,工艺精湛,令人叹为观止。
“史绳祖,官至朝散大夫、成都玉局观提举,晚年寓居衢州,南宋咸淳十年(1274)去世后,与继室杨允荫合葬于原衢县王家公社瓜园村。1974年,史绳祖与杨氏合葬墓意外被发现,出土了金银器、玉石器等陪葬物品38件、墓志2方。”毛慧主任介绍说,“作为宋朝一位普通的中级官员,史绳祖夫妇合葬墓出土之物却件件堪称精品,这充分体现了南宋时期金银玉器制作的高超工艺水平,也是两宋时期衢州经济文化高度发达的最好实物例证。”
值得一提的是,史绳祖墓文物面世后,备受瞩目,先后被故宫博物院、浙江省博物馆、北京博物馆等借展,参加了“浙藏南宋文物精品展”“中兴纪胜——南宋风物观止”等大型专题展览。特别是2010年,这组珍贵的出土文物远赴台北,参加了由台北故宫博物院联合大陆共同举办的“文艺绍兴——南宋艺术与文化特展”,受到世界各地参观者的青睐。
700年前的爱情故事 随之“出土”
谊深厚。史绳祖任东川漕幕时,罗双双随夫赴任,病死于东川,并埋骨于此。之后,史绳祖续娶了杨允荫为继室。
史绳祖晚年对前妻罗双双思念愈笃,于是就命人仿照罗双双生前所穿的鞋子,打造了一双银鞋,并在鞋内刻上罗双双的名字。史绳祖死后,家人按照他的遗愿将这双银鞋随葬,以示生死不忘之情。
史绳祖与杨允荫相携32年,也同样鹣鲽情深,在《杨氏圹志》中多有提及。在他笔下,杨允荫不仅“幼有淑质,慧解敏恪”,持家有方,更是一位秉性刚正、威武不能屈的奇女子。淳佑元年(1241),元军入川攻打成都,四川制置使遁去,“君曰:‘四面皆贼,上岸死,不如战而死也。’余壮其言,携君及儿登第一舟,与贼搏,败之。”杨
在史绳祖墓出土文物中,有一件文物十分特别,不仅有爱情光环加持,同时也极具文物价值,是一件断代清晰、年代最早的证实两宋女子裹脚的实物。它就是“罗双双”银鞋。
一直以来,历史学家都认为缠足始于五代以后,在史书中也多有两宋妇女缠足的记载,但由于鞋子大多为布料所制,很难见到两宋女鞋实物。“罗双双”银鞋仿照罗双双生前所穿之鞋制作,第一次用实物证实了两宋妇女缠足的历史。
“罗双双”银鞋因鞋内刻着“罗双双”三个字,被称为“罗双双”银鞋。但“罗双双”银鞋为何会出现在史绳祖、杨允荫夫妇合葬墓之中?罗双双又是谁?
专家分析,“罗双双”银鞋随葬在史绳祖、杨允荫合葬墓中,肯定与墓主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。而且“罗双双”三个字刻得特别大,占据了鞋底内部大部分
允荫以弱质女子,登第一舟临阵击贼,巾帼不让须眉。
“杨允荫在当时也是一位才华素著的奇女子,曾在衢州刊行《锦官百咏》。”据毛慧考证,宋元时期进士韦居安所著《梅磵诗话》中曾提及“眉山岗史学斋绳祖内子著《锦官百咏》,锓梓于柯山倅廨”。可惜《锦官百咏》不见记载,原书久佚失考,其作者姓名与身世渐成悬谜。“现在,依据史绳祖墓志及其继室《杨氏圹志》的记载,对史绳祖两任妻子的里籍和个人学养,以及《锦官百咏》刊刻地点和时间进行综合考察,可判断《锦官百咏》的作者即为杨允荫。”毛慧说,“虽然诗集佚失,我们无法对《锦官百咏》的文学价值、艺术价值作出客观评价,但作为南宋后期一位拥有诗歌别集且刊行面世的女诗人,她应该在中国古代文学史册,尤其是在中国古代妇女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”
史绳祖逝于1274年,正是宋元交替之际,生平著述大多在战乱中散佚,史绳祖及其后人在时间的长河里渐渐湮没无闻。直到700多年后,考古专家循着“罗双双”银鞋这条线索一路探寻,史绳祖与罗双双、杨允荫700年前的爱情故事,才第一次被世人知晓。
空间,这不符合制作匠人刻自己名字的特征,“罗双双”应该是鞋子主人的名字。因此,文物专家将目光对准了史绳祖墓中出土的两方墓志。经进一步研究,发现这个“罗双双”不仅确有其人,而且还是史绳祖的前妻。
史绳祖墓中出土的两方墓志,一为《史绳祖墓志》,由其子史孝祥撰写;一为《杨氏圹志》,为史绳祖手撰。《史绳祖墓志》中明确记载:“先生元妃罗氏,继室杨氏,皆先卒,今封宜人。”《杨氏圹志》中记载:“君讳允荫,字君樾,小名福娘,世为成都府新繁县人……又二年,余为东川漕幕,会元妃罗宜人卒,君与元妃罗宜人世姻,素相笃如兄弟,余请婚焉,以庚子季秋归于我。”由此,可推断史绳祖原配罗宜人即为罗双双,罗家与杨家世为姻亲,罗双双与杨允荫是表姐妹,且情
文房四宝 折射宋韵文化的审美追求
根据古代事死如生的丧葬习俗,史绳祖墓陪葬文物中包括一组格调高雅、工艺精湛的文房用具。这组文房用具共有10件,包括荷叶洗1件、莲苞瓶1件、兔形镇纸1件、笔格2件、兽钮印1件、石砚2件、墨锭1件、水丞1件。毛慧说,这组文房用具,不仅门类丰富、用途广泛,而且制作考究,集实用、收藏、赏玩于一身,反映了南宋时期文人已将个人审美融入到文房用具之上。
在史绳祖这里,遣兴于笔墨纸砚已成为文人的一种修养和寄托。
“出淤泥而不染”的荷花,以其卷曲柔美的造型以及洁身自好的寓意,得以在艺术品中广泛运用,获得上至帝王下至普通百姓的青睐。史绳祖墓出土的白玉荷叶洗,工匠巧妙地抓住枝梗花叶的特点,采用圆雕、浮雕及透雕手法,创造出神形兼备的仿荷洗具,为明清仿植物形玉文具奠定了基础。这件白玉荷叶洗虽已残损,但风韵犹存,是迄今为止同类器物中最精美的艺术结晶之一。青玉兔镇纸,匠人只以简洁遒劲的阴刻线表现玉兔眼、耳、腿、尾等细部特征,却洗练传神。白玉兽钮印刀法粗犷,雕刻简练扼要,却倍显古朴典雅。端砚及
水晶笔格虽平素无纹,但恰是这种“大朴不琢、天然去雕饰”的匠心,让人感受到砚台温润如玉的质感、水晶的完美无瑕。“不务妍媚而朴实坚栗,妙不可言”,文人的审美情趣、工匠的艺术才华,在这组文房用具里得到了融合和升华。
历代流传和考古发掘的文房用具实物确有不少,但由于这组出土文具有明确的断代,故成为不可多得的研究与鉴定的标准器,弥显珍贵。如青玉笔格,被认为是迄今为止出土玉质笔格的首件标本;水晶笔格为整块天然水晶琢磨而成,整体呈山峰状,五峰挺秀,格身晶莹通透,无任何一点瑕疵,可谓天然水晶之极品。据上海博物馆工艺研究部研究员、上海市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华慈祥先生研究,宋代笔格可分为三式,史绳祖墓的青玉笔格为一式、水晶笔格为一式,不论从材质,还是工艺,都是顶级的规格。从考古发掘所出的元代笔格来看,山峰形笔格已成为元代笔格的主流,影响直至明清。
史绳祖墓出土的10件文房用具,不仅有被誉为“文房四宝”的笔墨纸砚,更有与笔墨情趣不可分离的辅助器具,如笔格、镇纸、钤印等。如此多种功能与形式的文具共聚一案,显然为当时文房几案常有的摆设方式。这组文房用具,绝大部分为墓主生前所用,大小均处于指掌之间,集实用、欣赏、把玩于一体,足见当时士林对文房用具的追尚,也充分印证了南宋笔记所载“吾辈自有乐地”的人生志趣。记者 王红岭 实习生 祝秋瑜/文 衢州市博物馆供图